身材高大的白发男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便利店里，收银员在看见他那半张被烧伤的脸时，已经不会觉得心里发怵，因为说过几次话之后，她发现对方是个很好打交道的人。
“刚下班吗？”她笑着接过男人递过来的两份鸡肉三明治，无需问询，她便转身把它们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对啊，最近天气越来越热，在家里开火做饭也太辛苦了点，还是外面买来吃更方便。”男人露出笑容，聊起这种家常话题，收银员也笑了：“我懂，我们家的建筑结构是冷气吹不到厨房的那一种，真后悔装修房子时没有考虑到这点，最近我也总是带面包回家，还被孩子抱怨呢。”
收银员注意到男人手中提着一只隔壁药店的购物袋，问：“您太太又病了吗？”
“嗯，你知道的，她身体一向不太好。”
收银员有些同情那个总是在吃药的女人，但又觉得很羡慕，至少她有一位无微不至关怀她的丈夫。尽管从他们搬到这里附近以来，她还一次都没见过男人口中那个羸弱的妻子。
本接过被加热过的鸡肉三明治，道了声谢，然后离开便利店，上了停在外面的一辆车。
他并非住在这片社区，只是这里是对他来说购物最方便的地方。他开着车子回到了他的密室——这里是他精心挑选的、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地方。
他心情不错，哼着歌，从冰箱里取出了用来搭配三明治的盒装果汁，然后端着这些食物走进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皮肉腐坏的臭味，那味道让他觉得此刻正躺在地下室地板上的艾江像是一具沉寂已久的尸体，然而随着他的脚步靠近，那具“尸体”却肉眼可见地颤动了起来。
本的每一步都踩踏在了艾江的恐惧之上，事实上艾江的助听器已经掉了下来，他没办法靠自己把它戴回去，但还是通过身体感受到的地板震动得知，将他囚禁于此的恶魔回来了。
“我走之前不是把你放在床上了吗？怎么自己爬下来了。”本笑眯眯地看着因为四肢都被折断正以奇特的姿势趴在地板上的艾江，他猜，艾江想趁着他外出的时候逃跑，但是伤口太痛，没能爬出去太远。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仅仅算作人形物件的艾江，对方则半睁着眼睛，喃喃道：“我想去厕所。”
“早说嘛。”本将食物放在一边，把地上的艾江抱了起来，他轻得就像一片纸，根本不需要花费力气。本感觉到怀里的这团单薄的肉体滚烫，艾江的脸也因为高烧泛红而显得有了血色，倒是比他离开的时候看上去更有活人的气息。
那些腐臭味是从艾江小腹上的伤口散发出来的，那里有一大片化学物质灼伤的痕迹，皮肤已经变成了焦黑色，但还能隐约看见下面粉红色的烂肉，以及凝固后被弄得到处都是的血块。
艾江的免疫系统正在对这一处新增伤口作出反应，因此，他烧得几乎神志不清，就连在地上爬行时，也搞不清楚地下室的出口在哪个方向，拖着地上的血迹爬到了相反的地方，最终因为体力耗尽而无法动弹。
他被抱了起来，感觉到本的触碰之后，他抖得厉害，忽然一扭头，把什么东西从胃里呕了出来。他从早上就没吃过东西，又被折磨了一番，照理说应该吐不出任何东西来，但一些悬浊物还是从他嘴里呕了出来，空气顿时变得更加浑浊了。
“呀，真脏，还是先洗澡再吃饭吧。”本说着，把艾江抱到了浴室里，艾江本就裸着上身，只能眼睁睁看着本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然后把他放在了马桶上。
“要我帮忙吗？”本开玩笑一般问道，回答他的是艾江的沉默，片刻后，他听到淅淅沥沥的小便声，对方已经习惯当着他的面做这种事情，毕竟他们彼此都认可一个事实：现在的艾江只是本的玩具。
玩具是不需要尊严的，只需要尽力去取悦玩具的主人。
本给浴缸放水的时候又愉快的哼起了歌，其实在他嗅到地下室里那股臭味时，他一度认为艾江很可能已经死了，但事实证明，他的玩具比想象中还要经得起玩耍，即使身体上已经散发出了死亡的气味，也依然苟延残喘着。
放好水之后，他把艾江抱了起来，没有戴助听器的艾江刚才并没有听到他的话，也没有听到他放水的声音，因此在看到装满了热水的浴缸之后，艾江拼命挣扎起来，他大片被烧伤的皮肤还在疼痛流血，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会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沾水，但本没有理会他的挣扎，便直接将他扔进了热水里。
艾江的尖叫声让本觉得格外愉悦，身体只能小幅度扭动的艾江大口大口喘息着，热水浸泡伤口的剧烈疼痛让他差点晕厥过去，他的脑袋淹没到了水里面，咕嘟咕嘟往外冒着泡泡，长发像水藻一样漂浮起来，他拼命想用双手支撑身体好让上半身浮出水面，但是骨折的胳膊使不上一点力气。
本欣赏着艾江溺水的痛苦表情，直到后者嘴唇发白，那畏惧死亡而爆发出的惊人生命力也在一点点熄灭，他才把艾江的脑袋从水中托了起来，放在浴缸边缘，然后蹲下来帮他清洗身体。
艾江彻底无法动弹了，他脱力地躺着，热水泡得他浑身皮肤都泛红，而烧伤处的血污和脱落的皮肤则慢慢浮上水面。
高烧与热水让艾江的免疫系统发挥到了极限，等他被本从浴缸里抱起来一点点擦干身体后，体温竟然下降了许多，脑袋也比刚才清醒了。他看见本的嘴巴一张一合，从刚才起就在跟他聊些什么，但是他的助听器还掉在外面的地板上，什么也听不到，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绝望还是平静，只知道腹部的伤口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本把他放在了床上，然后从购物袋里拿出药品，用棉签蘸着消毒水为他的烧伤消毒时，他再度有了反应，难以忍受的尖锐疼痛让他小腹痉挛起来，本低下头，抚摸那一块在抽搐着的肌肉。
“你这个样子真色情。”本说。
这一次，艾江看懂了对方的唇形，他本能地开始恐惧，上一轮侵犯在今天早上才结束，他以为本会在腹部的伤口愈合之前暂且放过他，但是最近，本的行为越来越失控了，不论艾江浑身是血，还是气息奄奄，都不妨碍他用他发泄欲望。
死亡似乎已经徘徊在自己身边了，过去，本还会小心翼翼地保证他的生命安全，不让他死掉，但正是因为无论被如何残忍对待他都总是能活下去，本也越发放纵起来。
艾江无力反抗，他被抓住了一只纤细的脚腕，膝盖处折断的腿被这么向上抬起时，剧痛再次让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这一幕刺激了本，他没有做任何措施，就这么直接侵犯了艾江，随着身体像巨浪中的孤舟那样无助地晃动，艾江感觉到小腹的烧伤正在撕裂，血再度溢了出来，本却像是看不到似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可怖的疯狂。艾江无法和他对视，只能闭上眼睛，却又被本粗鲁地拨开眼皮。
“看着我……看着我……”本在艾江这副快要死掉般的可怜模样中体会到了绝顶的快感，他强迫对方看着自己，那张脸上烧伤的部分因为兴奋而泛红，他的瞳孔也因为癫狂而散大，无奈之下，艾江只能睁眼看着他那张可怖的脸，不这么做的话，他不知道本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终于，那巨浪停止了，艾江被冲到了沙滩上，他像个死人般躺在那里，而本则仿佛刚才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继续为他处理伤口。一圈一圈的绷带缠住了他细细的腰，然后，本拿来了食物。
本把已经冷掉的鸡肉三明治从塑料袋里剥出来，放在艾江的嘴边，艾江立刻张嘴咬下一口，用力咀嚼起来。
不论遭受了怎样的对待，只要本给予食物，艾江都不会拒绝，因为他知道，必须要吃东西，伤口才能愈合，自己才能继续活下去。只要活着，就会有逃出这里，重获新生的希望。
本很喜欢喂食的环节，甚至比性爱更能让他产生某种满足感，艾江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姿态让他着迷。这一刻，他突然变得很温柔，对艾江道：“慢点，别噎着了。”
说完这话，本才想起艾江的助听器掉在了一边，他弯腰把助听器捡起来，重新帮艾江佩戴好，然后又把饮料递到艾江嘴边，看着他咕咚咕咚地喝着饮料。
吃饱喝足之后，本没有离开地下室，他有时会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待在这里。艾江揣测他现在心情应该不错，毕竟刚才侵犯自己时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兴奋表情，他试探着开口道：“能给我穿上衣服吗？”
艾江的上衣在早上被本淋上那些强腐蚀性的化学物质时一并烧坏了，当时的情况还要更加严重，被腐蚀的衣料与皮肉完全粘合在了一起，本不顾他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把那些布料从他的身体上撕了下来，并且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诡谲笑声。艾江一度疼得晕了过去，却又在被本侵犯的疼痛中醒来。
玩够了之后，本把他放在床上就离开了，也没有给他早上的那份食物，夏日炎炎，尽管地下室里的气温比地面稍微低了一些，他的伤口还是因为不断流出脓血而散发出了臭味，好在这里很封闭，没有一扇窗户，否则飞进来的苍蝇就会在艾江的伤口上孵化蛆虫。
本听到这一请求，目光落在一旁的地板上，那里是艾江早上穿在身上的T恤，因为被他强行撕下来，已经变得肮脏而破烂。
楼上的衣柜里其实还有不少衣服，但本就是不愿意满足艾江这一愿望，他欣赏着艾江躺在床上、只缠绕着绷带的裸体，道：“反正也不会有人进来，你不穿衣服也没关系吧？”
没错，我只是玩具，玩具穿不穿衣服都是无所谓的事情。艾江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口舌，他沉默了，准备用休息来养精蓄锐。
这时，本笑着开口道：“你就不问问，我白天出去了那么长时间，是到哪里去了吗？”
艾江没有说话。
本自顾自地开口道：“我发现，附近有一对大学生情侣在露营，于是，我就跟他们聊了一下午的天，他们还好心跟我分享了食物。”
艾江抬起眼，看着本，他隐隐猜到了什么，但还是安静听他继续说。
于是，他看见本再度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我邀请他们明天来我们家里做客，到时候我们一起招待他们，你觉得怎么样？”
艾江依然没有说话。
在这种事情上，他没有任何选择权。
第二天，应邀来到这里的年轻情侣在本的带领下才找到了这间房子的入口，女生在踏入没有半点阳光照射进来的室内时有些胆怯了，她本来就觉得这个半边脸被烧伤的男人有些可怕，但架不住男人的热情。何况，昨天他们在露营地相谈甚欢，自己的男友和这个男人一见如故，已经约好了要一起去附近的小溪边钓鱼。
“对了，我和我的恋人住在一起，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在来的路上，本突然说道，那对情侣一听对方也有伴侣，表现得很高兴，这种四人约会在大学里尤其流行。但紧接着，本又补充道：“我的恋人是一名男性。”
就算女生在踏进屋子时已经想要离开了，但她害怕被误以为对同性恋人有偏见，要知道，她前不久才参加了同志光荣日去声援自己的好友，她不希望本——尤其是本还有残疾——在这种情况下对她产生误解。
“我去带我的恋人出来，两位请稍等。”本笑着转身，消失在了这间屋子的一扇房门中。
而那时，是他们最后逃跑的机会。
那名男大学生并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他打量着这个隐蔽得如同要塞的房子，对此赞不绝口，他说他也想要住在这样的地方，就可以免去总是被姐姐骚扰的烦恼。
“哪个姐姐？”女孩问。
“就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那个。”男大学生露出不太愉快的表情，用一只手将恋人揽进了怀里，两人正要亲吻彼此，就看到本推着一台轮椅从刚才那扇门后走了出来。
轮椅上坐着一个瘦弱的长发男人，他没有穿衣服，身体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比女性还要细瘦的腰部缠着白色的绷带，绷带里有血渍渗了出来。他耳朵上戴着红色的助听器，一双蓝眼睛里看不见半点光彩。
两人同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愣住了，直到本开口说话，才唤回了他们的神志。
“这就是我的恋人，他叫艾江。”本低下头，摩挲着艾江的脸庞，又在他耳旁道：“他们就是我提到的那两个朋友。”
艾江只是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就疲惫地阖上了眼皮。
“这太奇怪了。”男大学生开口道，“他为什么光着身子？那些伤是怎么回事？”
他的女友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一边喊着“我要回去了”一边拉着男友往外走。
片刻之后，艾江听到了尖叫声，但这声音没有持续太长时间，那两人就被本用事先准备好的铁锤砸晕了过去。
这样的戏码似乎让本玩得很尽兴，他欣赏完那对男女的惊恐绝望之后，又转头来看艾江，却只看到艾江垂眼盯着地上的一块血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嘴角的笑容也垂了下来，再次抱起艾江，把他带回了地下室里。
艾江知道，闹剧还没有结束，把他放在一张椅子上之后，本又把那对情侣也带来下来——他们没有被打死，只是铁锤击中头部之后晕了过去。本将他们脱光后背对背绑在了一起，然后用锤子猛烈地敲击他们的手指。
男大学生率先从疼痛中惊醒过来，他挣扎着想要从绳索的桎梏里逃离出来，这一动作也弄醒了背后的女孩，察觉到他们两人被牢牢绑在了一起之后，他抬头对本求饶道：“你想要什么？我们身上的财物全都可以给你，只要放我们离开，我父母会乐意给你很多钱……”
“听起来很诱人。”本从他的工具箱里挑出来一把剔骨刀，缓缓走向发抖的两个人。他们恐惧起来比艾江抖得厉害多了，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开始哭泣，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本用那把刀子抵在男大学生略显单薄的胸口，道：“不过，既然已经被你们知道了这个地方，我就不能放你们走了。”
这里是他特意寻觅的和艾江共度美好时光的游乐场，怎么可能让这两人有机会逃出去然后报警呢？
他用刀尖轻轻戳着对方颤抖的皮肉，思考道：“让我想想，今天要怎么玩。”
男大学生开始发出嘶吼，他的目光投向了歪着头坐在椅子上的艾江，连声乞求道：“求求你，救救我们，放我们回去好不好？我发誓，我们不会报警的！”
本大笑起来，他低头吻了吻艾江，对男大学生道：“你看他这个样子，像是能帮得了你们吗？”
男大学生这才发现艾江的坐姿很奇怪，他就像是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软软地陷在这张皮制的椅子里，手脚以不和谐的角度摆放着。男大学生忽然明白了，眼前这个所谓的“恋人”，也是受害者。
绝望吞没了他，很快，那黑皮肤的恶魔就将刀子戳进了他的皮肤里，他等待着自己心脏被刺穿后死亡的到来。但是，恶魔刺得很浅，他只感觉到尖锐的痛，那把刀子没有插入他的身体，而是一点一点切割他的皮肤。
恶魔在剥他的皮。
很难想象人类会发出这样的尖叫声，艾江微微皱眉，再度闭上眼，他想自己在被折磨时，是不是也发出了这么难听的惨叫呢？
本也没有放过他，剥皮的手停了下来，那只额发掩映下的绿色眼睛用不太高兴的眼神刺了过来，本开口道：“宝贝，睁开眼睛，否则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艾江只好睁开眼，看到男大学生因为疼痛而扭曲的面庞，他的胸口已经被剥掉一大块皮肤，露出了下面一点薄薄的黄色脂肪层和鲜红色、纹理清晰的肌肉。
被绑在背后的女生看不到自己的男友发生了什么，但是对方的痛苦已经通过刚才的剧烈挣扎和惨叫传递了过来，未知是更可怕的东西，她也跟着失声哀号起来，拼命扭动身体想要挣脱，两个人一起晃动，难免让本手中的刀子没办法继续完整剥下男大学生的皮肤，已经被他剥下的那一块不慎被割断掉在了地上，本立刻露出不快的表情，往男大学生被剥下皮的伤口上踹了一脚，将他们一起踹倒在地。
艾江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他从眼前这二人身上隐隐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但是，他并不想承认那就是自己的未来。
血腥味充满了这间地下室，两个人变成了两堆肉块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后，本心满意足地结束了他的游戏。他从地上捡起不知道是谁的耳朵，走到艾江面前。
“张嘴。”他说，就好像平时给艾江喂食一样。那只耳朵上还在滴血，血水落在艾江裸着的双腿上，很凉。
艾江张开嘴，任由本把那只耳朵塞了进来。在本期待的目光中，他开始咀嚼，死尸的腥臭蔓延到了每一粒味蕾，他几欲呕吐，但还是强行压住了胃内容物的涌出，把那块没能嚼烂的耳朵咽了下去。
“真乖。”
艾江在本的眼睛里看到了满足，这份满足能让他今天继续活下去了。本抬起他的脑袋吻他，侵入口腔的舌像是另一块被塞入的尸块，温热地搅弄着残余的血腥味。
但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品尝它，以获取生的希望。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