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充斥着劣质皮革的气味,滋长霉菌的潮湿感浸润皮肤,精美豪华的游轮内部,货仓里堆积着数层严密的木板箱。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被碰撞声填满的货仓内突然传出一丝异响。
在任务结束的归途中,两人随着人群从渡轮的舷梯回到地面,艾江意外地在不远处感受到了伪人的气息。这道气息最终停留在隔壁港口的斯得利号游轮上,开船在即时间紧迫,两人不得不设法上船,艾江情急之下,提出藏身货仓的方案。
通常来说,即使是意料之外的加班,本也不会否定艾江的提案——当然也没有权利,这次同样不例外。
于是两人被迫封闭在同一个货用木箱中,身体紧紧相贴。
出于体能因素的考量,艾江呈蜷缩状躺在木箱底部,双腿弯曲上半身折叠,而另一个男人伏趴在他身上,以一种相当尴尬的姿势安身在他腿间。
本已经尽力支撑着自己不去触碰艾江,可狭窄的空间仍旧迫使他们呼吸交缠。
艾江的大腿完全非自愿地环在本的腰上,这使他最脆弱的部位暴露出来,甚至不得不和对方的身体亲密相连。他同时也被本拥在怀里,那双手刻意地摆放在离艾江相当远的位置,但这带来的是伏得更低的胸膛和凑得更近的头颅,本身上特有的气味争先恐后地钻入艾江的耳鼻,这让他不得不屏住呼吸将头侧开。
时刻到来的、无法预料的颠簸偶尔会带来意外,受空间限制贴住的下体,以完全不受控的方式彼此碰撞,过强的刺激冲刷着哨兵敏锐的五感,即使已经尽量使身体机能保持在最低水平,本仍旧勃起了。
或许是最初进入木箱的动作设计出了问题,本勃起的部位正正好好卡在艾江的穴口附近,每一次未知的撞击都会带来令人窘迫的即视感,艾江强迫自己忍耐了许久,终于抑郁不住地挣扎了一下。
压抑而严厉的声音响起:“你克制一点,这可是任务中。”
回应他的是更加粗重的低喘,木板缝里透出一点昏暗幽光,借着这一点照明,艾江隐隐看出一双正盯紧他的眼睛。
又过半晌,温热的气体吐在他耳边:“…对不起。”
艾江浑身一颤,难堪地撇过头。
“你离我远点,别逼我——”
未尽的威胁言语被大浪吞噬,突然一记猛烈的颠簸令两人始料未及,无比异样的感受传来,艾江察觉到有什么东西隔着布料顶进了他两腿中间的部位。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本以超常的反应速度抽身出去,在他还没来得及责难的时候迅速道歉。又是一股温热粘腻的气流舔上耳郭,艾江深吸一口气,感到一种惊人的窒息感。
艾江最终没有选择以过激的方式迫使本冷静下来,随着时间推移,木箱里的空气逐渐稀薄,难熬的忍耐从最初的情色意味转向生存危机,本察觉到艾江的虚弱,甚至试图屏住呼吸替他节省出空间,然而也不过是徒劳而已。
伴随着逐渐微弱的呼吸声,本渐渐感到身下的躯体变得柔软脱力,在潮湿的海风浸润过的船舱内,尤有更加潮湿的咸味气息传来,他轻轻喊一声艾江的名字,没有回应。
斯得利号的靠岸时间未知,这批货物的运输目的地同样未知,这次计划的制定匆忙而欠缺考量,本强迫自己忽视下体撞击到的柔软区域,开始考虑起强行突破的可能性来。
大概情况会发展成很危险,或许会受伤,或许会死,过后即使平安,也少不了被艾江惩罚,然而权衡利弊,无论怎么发展也好过艾江被憋死在木箱里——由于他自己的计划。
本强行躬起身子,以脊背丈量木板的机械强度,微光之下的深色皮肤几乎天然隐匿,这让他看起来像一只正在蛰伏的猎豹。专属于哨兵的、超过常人许多的力量感在全身肌肉中聚集,紧绷的气氛甚至唤醒了艾江,使他从窒息中睁开眼睛。
“再等等…”
温热的粘腻触感自小臂攀上大脑,本花费了将近十秒来辨认那是什么。
那是艾江的手。
“可是你要窒息了。”
半晌喘息过后,更轻的声音响起:“我有数。”
这几乎只是一点气声,但本准确地捕捉到了。
他仍旧将手掌撑在木板上,时刻做好着蛮力突破的准备,行动上却尊重艾江的决定,在蓄力的状态下保持了静止。他有些担忧地分辨着外部世界的声音,除却木箱碰撞外,脚步声来来去去,全部钻进本强烈的听感之中。
这一切都使他紧绷,于是汗珠同样凝结在他的脸上,在一次又一次的屏吸中,有一阵脚步终于在靠近过后,猛然停住。
接着开锁声响起,而艾江在刚刚就已经由于缺氧而无法控制地喘息和发出声响,一刹抉择,本立刻吻上去封住了他的唇舌。
艾江抬眼,本能地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但那只维持了一瞬间,搬动货物的响动代替本解释了目前的状况,所以他重新闭上眼,默许本帮助他控制自己的呼吸。
“亲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们被搬运起来,离开了漆黑的船舱。
过度的颠簸把两个人都折磨得够呛,被粗暴抛向地面那一下,艾江甚至不自觉把头埋进了本的侧颈。
艾江通常不会向任何人展露这一面,可见他的确已经十足虚弱了。
确认四周无人,本急切地撑开木箱,重获自由后,他先是重重地吸了口气。随后视线投向木箱内,艾江半眯着眼睛软成一团,汗湿全身,碎发将他的面容遮挡住,却依旧透出了大量红晕。
本怔愣一瞬,随即把住艾江腋下将他捞出木箱。
“你还好吗?”
艾江无力地缩在本怀里,虚弱道:“先离开这里。”
本点点头,把木箱盖合上复原,将人打横抱起。他们所在的位置大概是卸货的中转站,这附近通道不少,本听着人声传来的位置大概判断好方向,迅速钻进最近的通道重新进入了游轮内部。
走廊里十分明亮,暖光渲染出一种安定的氛围,漂亮的软毯铺满整个地面,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的尽头。
艾江敲敲本的胸膛,说:“放我下来,这样太可疑了。”
本向下瞥一眼,一颗头颅安安静静地靠在他胸口,小小的发旋就像一个静止的漩涡。似乎本太久没有回应,一双眼睛突然出现在他视野中,两个人猛地对上视线,艾江不明所以,皱眉道:“这种时候还要发呆?”
“…抱歉。”
本躬身放下艾江,两人暂且修整后终于重新出发。
游轮上的客人数量不少,本和艾江混迹其中并不显眼,只是伪人的气息在人海中淹没,变得难以辨认,艾江的状态还没有完全恢复,考量之下,本先把他带上了甲板。
清凉的海风呼啸而过,甲板上挤了许多各种面孔的客人,一边的小圆台上在进行钢琴演奏,悠扬的乐声飘散在空中,与浪声合鸣成一曲安魂。
艾江穿过人群走到栏杆边,转身靠上去,目光逡巡在整片甲板上,静静地打量着一切。海风掀开他的发丝,那对眼睛——漂亮的眼尾,还有些泛红。本在刚刚已经替他向白塔的管理层简单汇报了这次的突发情况,现在正走了过来,在他身边站定。
“能确定大概的区域吗?”
艾江的目光锚定在远处,宛如一把笔直的利剑,见他迟迟没有回应,本转头看向海面。
风平浪静。
本没有指望能得到艾江的回答,然而某一刻那道清亮的声音的确在他耳边响起。
“就在附近。”
是附在耳边用气声说的,如此举止,在外人看来就好像在接吻一样,只不过本没有自觉,艾江同样没有自觉。
听闻危险近在身边,本本能地紧张起来,他就像一只随时预备战斗的野兽,极危险地蛰伏在艾江身侧,艾江却轻握住他的小臂,冲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这次行动没有提前与斯得利号沟通。”艾江顿了顿,“不能弄出太大动静。”
“我知道了。”
本瞥一眼艾江贴在他身上的手掌,默默重新将视线移到海面上。他听着琴声,不动声色地调整起呼吸来。
艾江揉了揉眉心,眼前人头攒动,伪人就混杂其中,一旦夜晚降临,没有房间的他们只能继续躲避在船内角落,而明天游轮靠岸,他们有极大的可能会丢失目标。
事情远比艾江想象得更复杂,他叹口气,缓缓抬头。
一阵尖锐的啼哭突然爆发,艾江看了过去,那是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女童,抱着她的似乎是她的父亲,一身妥帖的西装,戴着金框眼镜,看起来儒雅而温和,却对女儿的哭闹不知所措。
旁边的年轻女性窘迫地把女童抱过去,安抚孩子的同时还在不断向身边的人们表达歉意,男人专注地望向自己的家人,试图扶住妻子的手臂,却被女人躲开了。
艾江眯着眼睛,“那一家人不太对。”
本站直了身体:“是那个男人?”
艾江没有再说话。
附近的普通人类太多,艾江的身体也还没有完全恢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没有选择去触碰那个伪人的精神图景。
“先盯紧他,在我确认完情况前不要打草惊蛇。”艾江整理着领口,打算走过去参与到人群中,却被本一把拉住了。
“不行。”本第一次如此坚决地提出反对意见,“我去调查,你身体刚从缺氧中恢复,不适合进行较危险的行动。”
艾江看着本的眼睛,沉默半晌,他挪开视线,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先稍微分开一下,但要尽量保证对方在视野之内。”
本说完就要走,转身,却突然感觉到有人抓住了他。他疑惑回头,只见艾江沉着脸吐出一句:“万事小心。”
新一曲乐声响起,本勾唇笑了笑,伴着钢琴曲说道:“好啊。”
本走到甲板口,虚虚靠在门框边,不着痕迹地掩进听曲的人群里。
艾江不再看他,视线看似飘忽不定,余光却一直暗暗定在那家人身上。
孩子没能被安抚下来,持续不断的哭声在人群中引起了小规模的骚乱,除厌倦外,隐藏在人潮中的是摇摇欲坠的不安。
诡异的氛围弥漫在甲板上,随着这俩人的离去而渐渐消散。
一家三口的身影没入舱门,半晌,本侧身跟上。
女人抱着孩子走在前头,男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径直回到休息舱,却没有进入同一个房间,女人在外男人在里,中间甚至还隔着好几扇房门。
又过不久,女人从房间退出来,走向本所藏身的走廊,本立刻转移阵地,再次观察时,却发现她正伏在栏杆上哭泣。
本犹豫一瞬,整理好表情走上前。
“女士,您需要这个吗?”
本的到来似乎惊扰了这位女士,她有些吃惊地看向本递过去的手绢,在最初的讶异退去后,她勉强地笑了笑,接过手绢将眼泪拭去。
“谢谢您,先生。”
“您…遇上什么伤心事了吗?”
女人将发丝撩到耳后,目光望向遥不可及的彼方,海面无风无浪,远处水天相接,女人的眼中渐渐蓄满泪意,转瞬凝成滴拍打到脸颊而落下。
“我没有伤心事。”她说。
本没有追问,而是劝慰道:“一切都会过去,无论是什么。”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丽贝卡的脸,然而她很快被艾江替代。他转头对女人说:“会好起来的,有人会帮助你,如果你需要的话。”
“谢谢您,先生。”她又说。
后文被吞噬在忽起的风里,本默默陪伴着这位女士,而后者渐渐平静下来,情绪从最初的崩溃转向一潭死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本突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艾江站在那里,神色掩没在黄昏晦暗不明的暮色里,但本知道他正在看着自己。
“谢谢您,我好多了。”女人已经恢复成最初在甲板上的模样,温婉而优雅,且十足美丽。她很不好意思地把手绢折在手里,说:“这个弄脏了,我洗好再还给您吧。明天靠岸我就要下船,吃过早餐后我们在这里见面,您方便吗?”
本不动声色地说:“明天您要下船。”
“是的,还是说早餐的时间点不方便?那我现在去洗好吧。”
“不用!”本叫住她,“明早我会在这里等你。”
“好的,总之今天谢谢您了!”
本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进入了更靠里的那个房间。
等到女人走进了房间,艾江走了过来:“怎么了?”
“那个女人…知道自己的家人变成伪人了吧。”
艾江点头:“嗯,大概是。”
“她抱着孩子进了一个房间,那个男人进了另一个房间。”本皱着眉,“但是她刚刚回去的是那个男人的房间。”
这段绕口令式的发言让艾江短暂地愣了一下,但他随即反应过来:“她把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放在房间里?”
“嗯…稍微有点古怪。”本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仍不忘对艾江说:“我来守夜,你去找个地方休息吧。”
“我们换班。”
“守一夜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我知道,但是不行。”
艾江的态度很坚决,本无意和他争执,于是答应后半夜找他交换,艾江得到保证,这才就近找个位置藏起来了。
他倒有心去探知更多情报,只不过面对伪人时他习惯采用更谨慎的态度,非必要的时候——
他不希望离开搭档身边。
渐渐入夜,寂静降临,海水拍打游轮的细微响动回荡在走廊里,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水滴声莫名创造出不安定的氛围,本蜷在角落里盯紧房门,背后却突然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
本立刻警戒起来,却又很快放松了身体。
熟悉的气息缓缓靠近,最终停在他身边,他缩着腿艰难抬头,问来人:“怎么了?”
本的目光清澈而懵懂,短短的发茬搭在眼眉间,让他看起来有点像一只…
狗。
艾江默默把脑海里的荒谬画面赶走,抱臂说:“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已经后半夜了?”
“嗯。”
本扶着墙壁站起来,猛地佝偻出一个古怪的姿势,艾江看得好笑,嘴边稍稍卷起一点弧度。本瞟他一眼,解释道:“腿麻了。”
艾江伸出一只手轻轻抵在本肩上,本顺从地应着对方的力道站起身来。
过了一会儿,本抖抖身子,感觉自己差不多恢复了状态。
“好了?”艾江轻轻推了他一把:“那就快走。”
本站直身子原地试探两步,交代万事小心后也就离开了。路遇走廊上悬挂着一面壁钟,时针果然指向离十二点稍远的位置,离天亮也要不了多久了。
时间过得真快。本想着。
一夜很快过去,初晨的浅光洒在斯得利号游轮上,本闭着眼睛彻夜未眠,在皮肤接触到阳光暖意的那一瞬,一双眼猛然睁开。
去找艾江的路上已经可以遇见早起的客人,路过那面钟的时候本刻意抬头看一眼,随后加快了脚步。
首先进入本眼中的是一道站立的纤瘦背影,艾江用一条腿承重,脑袋轻靠在墙上,身体的缝隙透出一丝丝光亮,在背后地面上印出一些斑点。
本愣了愣,然后坚定地走过去。
艾江对他的到来并不惊讶,一眼瞥过来后却不着痕迹地离开墙面,站直了。
本正想说点什么,艾江的眼神却变得清醒而认真,本立刻看向另一侧房门,那个女人走出房间,迅速离开了。
本抢在艾江开口之前说:“我留下。”
艾江张了张嘴没说话,轻拍本的肩膀示意他小心,接着转头跟上女人的脚步。
只是一位普通女性,对被跟踪一事毫无察觉,艾江跟着她前后脚进入餐厅,装模作样拿了两块面包在一旁坐下用餐。
女人却径直拿起了打包盒,看样子是想把早点带回房间和家人一起享用。
眼看她准备离开,艾江三两口塞下面包,咕噜噜喝完一整瓶牛奶,送完餐具也去打包区取一个盒子,选完餐跟着女人一起走了出去。
“女士。”直到走过了出口的拐角,艾江出声叫住了女人:“能否借您一点时间?”
另一边。
艾江走后,本的世界又陷入一片寂静之中,经历早餐时段最初的人流后,休息区的走廊里几乎再也没有任何声响。本抹把脸,正想去稍远一些的地方藏身,却突然听见咔哒一阵开锁声。
他浑身一个激灵,立刻缩回角落里。
果然是那个男人,衣裳不整,头发乱糟糟的,只脸上好好戴着眼镜,他迈着虚浮的步子走向另一个房间,开门时侧身露出一只手来,本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一柄锋利的水果刀。
本脑中警铃大作,见那男人进房间关上了门,连忙几个跨步跟过去,顾不上可疑不可疑,本将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尽力听着里头的动静。
那男人低声说了些什么,本实在没能听清,只勉强判断出“孽种”、“祸害”和其他几个词汇,他皱眉握上门把手,盘算着是不是要破门而入。
又过几秒,里头突然传来女童的哭声和呼救声,本立即一个使力,门锁应声破坏,他随后后退一步,猛地撞上去,门和门框间就这样自上而下捱开一条缝隙,本抬腿一踹,整扇门顺着力道极速坠地,砸出一声惊天巨响。
本立即闯进去,匕首已经对准女童,男人似乎被本制造出来的声响吓住,那匕首悬停在空中没有落刀。
千钧一发之际,本就地一个翻滚,迅捷地将匕首夺下扔到一边,反手将男人压制住,狠狠将他的脸按到地上。
男人挣扎着发问:“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本并不愿意和伪人多费口舌,将男人凌乱的领带暴力扯下,把他的双手反绑到身后,处理好一切,本拍拍手,提腿猛踹在男人肚腹。
男人目呲欲裂,缩在墙角问:“你到底是谁!”
本听得心烦,索性蹲下去卸了男人的下巴。
男人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般的痛哼,同时眼中透出骇人的惊恐。本心觉奇怪,剧痛却突然从胸口传来,本低头看下去,他的身体里长出一小截弯弯的刀尖,血迹逐渐向四周晕染。
脱力感传遍四肢百骸,本用尽力气挣开,那女孩儿持刀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天真灿烂的笑容。
“大哥哥,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爸爸?”
稚嫩的童音此刻却让人毛骨悚然,本深深喘息着,下意识地看向一旁惊骇的男人,耳边却突然传来艾江的吼声:“不是他!是那个女孩!”
本的头脑几乎停止了思考,身体却程序化地执行了艾江的指令,女孩儿被本一脚踹飞,匕首被抛掷到门口,本从床上跨过去弯腰捡刀,却有一只手抢在了他的前头。
这双手纤长漂亮,指尖泛着养尊处优的粉色,本一愣,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女人双目通红,脸上却是挂着笑的。
“您的手绢,我还给您了。”
女人将沾血的匕首拿稳在手里,另一只手上拖着一方干干净净的白帕子。
本犹豫着取回手绢,女人绽开一个释然的笑容,说:“谢谢您,先生。”
接着她错开本走进房间,缓缓靠近蜷在地上的女孩儿。
她被本踹得起不来身,满嘴都是鲜血,小巧的脸蛋上糊了大把眼泪,看着女人靠近,还轻轻哼出一声又一声的“妈妈”。
真是好惹人怜。
女人优雅地跪在女孩儿身前,温柔地将她捞进怀里,干干净净的衣裳被鲜血染红,女人却毫不在意地抚着她小小的头。
“诺兰,诺兰,妈妈的好宝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害怕。”
“妈妈,我好痛…那个哥哥,踢得我好痛…”
此时艾江也赶到本身边将他扶住,并小声询问了伤势如何,本捂住胸口强撑着摇头,血液的流失使他感到寒冷,他晃了晃脑袋,强打精神。
察觉女人心软,本拂开艾江就要上前,艾江却将他拉住,眼神示意他看过去。
只见女人持刀的手已经抬高,另一只手将女孩儿的头死死按在怀里,她的声音仍然如清风一般平和:“没关系,宝贝,马上就不疼了。”
手起刀落,没有喷涌而出的鲜血,就连女孩儿脸上的痛苦都消失,成为是骇人的面无表情。
她死了。
本心头漫上说不清的滋味。
艾江叹了口气,将东张西望的本按下。他解开对方染血的衣扣,打开舱室里配备的医疗箱,开始给对方的伤口进行紧急处理:“你先好好休息,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本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图景里躁动的风沙在对方的掌控下正逐渐迟缓,连带着意识也一并变得昏沉。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病床上,艾江正在给他削苹果。
“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艾江动作一顿,一小颗血珠从皮肉里冒出来,本叹口气,把没削完的苹果接过来。
“对不起,这次是我大意。”艾江皱着眉,“我应该在甲板上就探查他们的精神图景的。”
“谁知道呢?”本满不在乎地啃一口苹果,他甚至还品出了一丝血腥味,“如果在甲板上打草惊蛇,结果未必会比现在更好啊。你也看到了,那个妈妈起初很偏袒伪人。”
艾江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而是说道:“船上已经没有感觉到伪人存在了,但是接下来船会靠岸,还需要警惕到时可能聚集而来的伪人,你需要好好修养。”
本点点头,默默吃苹果。
艾江看他一眼,起身离开。甲板上暂且无人,艾江站在船头与白塔的上级取得了联系。
简单汇报情况后,那头的声音传来:“既然船上没有其他伪人就不再额外委派增援了,那边的事情你全权负责,出现意外及时上报。”
“收到。”
海风徐徐,艾江稍微按了按眉心,深深呼出一口气。